阿依河三题（原创非首发）

山之晨
“远看山有色，近听水无声”，这是品评水墨山水画的境界之谈。而当你站在这雨后初霁的山口，看苍翠欲滴的如黛山色，听山脚下阿依河的潺潺水声，你未尝不会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感觉。
云雾萦绕，高峻苍茫。原生态的山林覆盖着绿油油的林荫，风过耳，清晨的野径让人顿感微寒。白的云彩，红的小花，被郁郁青青的山崖衬托着，在疏松间竹之间游移，更显耀眼夺目。有人说这是生命的色彩，亦如热恋中姑娘的脸庞，不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瞬息万变，仪态万千。风吹、云移、山动，层层杉树、松树、柏树在晨光中漾起浅绿、暗绿、胆蓝、深黑的颜色，像泛起波浪的海洋，不时漾动的叶脉之上，还滚动着昨夜小雨流下的水珠，晶莹欲滴……
山雀像顽皮的精灵，天刚亮就开始了一天的闹腾，唧唧喳喳呼朋唤友。它们尖短嘹亮的鸣叫，让你还来不及凝神欣赏，就感到一场随风而去的音乐雨，散乱的、急骤的漫天撒来，直将你沐浴在神清气爽的环境里，为你昏灰的心引进一缕阳光，为你灰暗的日子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……
这像是一首唯美的歌，让多年未曾进山的我，似乎被生命之绿所浸润所淹没，灵魂在山林深处颤栗。松涛之声再起，与鸟鸣、水声交织在一起，构筑成一首最真最纯的交响曲。听，冥冥的山林间不是有小提琴、大提琴、钢琴、圆号、黑管的音符意犹未尽余音枭枭吗？那就是大自然的天籁之音。
人生总是这样，想保有一份纯真的心境和一份永恒的激情是很难的。在下山去阿依河的路上，我蓦然想到昔日的伙伴已不再是明眸皓齿的翩翩美少年，步入中年的我们，又怎识身边匆匆而去的庸脂俗粉，哪位曾是当年共织美梦的意中人呢？人生匆匆而去，不经意间我也临近不惑。看世间有多少生命随风而去？又有多少生命逐流而至？像失落了些什么？仿佛又感怀了些什么？青山静穆，碧水悠悠，我不再怀想红尘旧梦，且放开心胸，寄情山水。
思绪如拨不乱记忆的油丝，时间愈遥远，记忆中的山景依旧遐思绵绵，四月下旬的阿依河，以及两岸的山……
水之韵
水，请凉而碧橙。在平静如镜的阿依河，登上橡皮船体验一把“玩得就是心跳”似乎是唯一的选择。
坐在船头，任双脚没入冷流，一种亢奋一种激情弥漫全身。静谧的峡谷偶而有一两身清脆的鸟鸣。长喘一口气，任凭从未操舟的同伴，生涩的操舟前行。舟前行、舟旋转、舟不听使唤……但目标始终未变，快速向前方的激流险滩高歌猛进。
险！危险！非常危险！！！激流险滩近在眼前，冲！向前冲！义无返顾地向前冲！！！额际渗出一片冷汗，少年时“风华正茂、中流击水”的梦想好象又回到了我的身上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，我的豪情惊天动地。激流中，一个又一个漩涡接踵而至，不停地翻转滚动，像在演奏一曲野性与拼搏交织的乐章。船如蝶舞的落叶，不时与险滩暗礁亲密接触，随时都有底朝天的可能。搏！拼搏！全力拼搏！！！我眼前依稀浮现童年的一段记忆：嘉陵江上，我的一个同学突发奇想，为了不花一分钱到渝中区玩，他偷偷驾驶他家的小木船，从沙坪坝顺江而下，梦断险滩……几十年后的今天，我的脑海依旧能够想起他出事的那片水域，漂浮着大小不等的木船碎片，载沉载浮，随波而去……爱拼才会赢，橡皮船颠簸翻转，终于闯出了激流险滩，“哗”然一声，波敛浪息，眼前又是橙碧宁静的天地。时间凝定感觉消失，再生般的愉悦滋生心海、荡起涟漪。
“是激流是险滩不管前面遇见的是什么？我都会踏歌而行逐流而去，屹立在百年孤独的荒原……”十多年前我写下这样一首诗，祭奠了我的同学我的好友。今天的冲滩又让我再度回想到这几句遗忘很久的诗句，是收获亦或是意外的感悟。
我四肢舒展的靠在牛角寨的竹椅上，回望激浪翻卷的险滩，一种激情一种生命的礼赞涌上心海：“啊生命，我该怎样赞美你？说什么人到中年？谈什么病魔缠身？”将这些抛开吧，人生需要激情。不要感谓什么生命苦短青春流逝之类的废话，青春流逝就让它流逝吧，即便你万分在意也无法唤回昨天的时光。我命由我不由天，如果青春可以再有一次选择，我依旧会选择激情博浪击水中流。
娇阿依
“长溪河啊清又清
  凤凰筑巢梧桐栖
  崖低树矮凰飞走
  海远天高无踪迹
  娇阿依！……
  娇阿依！……
  娇阿依！……
  山雀立在柏树尖
  看见岭外万物鲜
  岭外海阔天又大
  任你展翅上云天
  娇阿依！……”
高亢的山歌从牛角寨的竹楼传了出来，一下将我的心带进亦梦亦真的神秘苗寨。
    在重庆，我早就听说过不少关于“娇阿依”的传说，也知道娇阿依是由一种被称为苗山情歌之王的歌调演变而成。苗家儿女用歌传情，以歌为媒，演绎了无数幕浪漫的罗曼蒂克故事。他们或聚集在院坝集市，或分散在山野田间，或靠在吊脚楼的栏杆上，或行走于峻峭的山梁，唱和问答，讴歌爱情描绘生活。按彭水文化人孔庆余先生的解释：“‘娇阿依’苗语原本是‘我那美丽动人，能给我带来美好幸福生活的姑娘’的意思，后来发展演变成为独特的唱腔。其特点是‘这种演唱形式曲调高亢，豪迈奔放，余音震山梁。’”正是由于它朴素的风格华丽的唱腔，缠绵的情韵爽朗明快的节奏，在当地深受民众喜爱，现在已经有了以“娇阿依”对歌为主体的彭水艺术节活动。
今天，是我第一次亲耳倾听“娇阿依”。在碧水青山、苗家竹楼的环境听歌，有身临其境的感觉。几位当地的“歌师傅”站在竹楼上引亢高歌，歌声时而激越有如穿云破雾，歌声时而低回有如雾里看花……数十分钟的演唱让你如痴如醉，整个身心沉浸在歌的境界中。阿依河的峡谷深处，也不时传来枭枭的“娇阿依”，时断时徐的歌声余音绕梁，让人感觉欲罢不能，美不胜收。
“娇阿依
  彩凰展翅岭外飞
  一去天涯不思归
  岭上岩雀声声唤
  穿眼盼能几时回
  娇阿依
  娇阿依……”
返渝多日，歌声依旧回荡在脑际，久久不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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